致父亲——走进非遗皮雕传承人

  • 2020-08-28
  • 金马碧鸡

每个时代都会有一群人,他们和我们一样过着一日三餐的家常生活,却在自己的世界里用无数个孤独与坚持捍卫着自己的“理想”。

他们会带着自己的作品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被欣赏、被赞扬,背后却也和我们一样有着家长里短的烦恼。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在这些家常的背后创造出了惊艳世界的作品,成就了自己不凡的一生。今天的访谈对象,是昆明市中心仿古建筑金马碧鸡商城里的一位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高玉文老师。



我们曾在电视里认识过他、看过他的各种专访,也曾在各种文化节、非遗活动中和他交流过,但是这一次,我们走进的是高老师的另一个角色——“父亲”。



Q:您作为皮雕技艺非遗的传承人,您的这个社会角色是我们所熟知的。但我知道您也是两位孩子的父亲,我很好奇生活中您是一位什么样的父亲,您是如何看待自己父亲的这个角色?



高:如今的社会与传统的社会对父亲这个身份其实是有很大区别的。我小的时候,在家庭中感受到的是父为子纲的传统风气。而现今“父亲”这两个字的意义,让我有种被时代所忽略的感受。


“父亲”对现在的家庭的来说地位在渐渐隐形,压力也呈现出像是一种无形的桎梏。因为男女平等后,女性的社会角色在丰富,承担也在增加。


我在这样的角色中也会产生矛盾,既有家庭的重任,也有自己内心的诗和远方,有时也想过放下手中的一切,背上行囊出去走走。但父亲这个角色是需要付出代价去承载的。



“父亲”这个角色的家庭份量在时代的发展中渐渐被分化也是一种规律,但我相信对于孩子的成长来说父亲这个角色的意义是永远存在并且无可替代。


Q:国家现在对非遗越来越重视,但是它的受众仍然还是小众化,这也意味着这条路的前景会有更多的不可控?您是如何说服自己的儿子来延续皮雕的技艺?



高玉文老师长子高韩


高:儿子愿意跟随我把皮雕继续下去,我认为他能迈出这一步是很了不起的,从内心深处来说,我感谢儿子的选择,也佩服他的选择。


他现在26岁,正是风华正茂,有激情的年纪。当今社会的快节奏,加速了人们对经济、物质的要求,凡事都追求一个“快”字,挣钱要“快”,事业成就要“快”。


而我们所做的事情,它只能依靠这双手,一针一线慢慢地去实现,这跟现在大多数人的价值观是背道而驰的。儿子的这个选择让我备感珍惜,更觉来之不易。




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的发生对我来说更像是个意外,我记得当年儿子大学毕业后,我曾努力地做过他的思想工作,希望他能跟随我,让皮雕继续传承下去。


但那个时候的儿子,态度坚定,在他看来,老爸这一辈子就在做这么一件事,却也没有为家里创造出更好的物质生活。小伙伴的父母开的是豪车,而我们这个小家庭的出行都是靠一辆电动车,作为父亲,我理解儿子。


后来他选择了到社会去工作,做过银行职员、药业,也取得过自己的小成绩。一晃三年过去了,有一天,儿子突然跟我说:“老爸,要不我来跟着你做皮雕吧”。


我现在依然还清晰的记得当时听到这句话时,我的那个兴奋劲儿。我跟儿子说我等这句话,等了三年。其实现在我才意识到,我等这句话,是等了半辈子。从父亲传承给我时,从我第一次拿起刻刀时,我就在等了。我想我的父亲也曾这样地等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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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从您的述说中,感受到您对皮雕的传承是有强烈意愿和决心的,这是否来源于您父亲的影响?


高:我认为这就是我的使命,它为什么在我心里是使命呢?我和儿子高韩对于皮雕的启蒙阶段是有些类似的。

我们在孩童时都喜欢在父亲做皮雕时,围在桌子边观看,有时父亲也会给我工具,我就自己敲敲打打,我想这就是耳濡目染吧。




在我父亲70多岁时,我才开始真正建立起对皮雕的认识,投入学习。至今已有35年了。我父亲是在他86岁时离开我的,在他离开后的日子里,随着对父亲的忆念,也加深了我对皮雕传承的意愿。


我的皮雕技艺来自父亲,那时候工具没有这么丰富,皮子就更难找了,很多时候我父亲因为找不到皮子,只能到山里找来藤条满足他对雕刻的愿望。


父亲是安徽人,从北方来到南方后做的是邮递员的工作,背着个大绿包,踩着自行车,给人送送信。




我记得那时父亲常常会在送信的时候遇到一些家庭条件好的人家,他们家里若有皮鞋坏了,就会请父亲帮忙修理,因为父亲手艺好,也细致,他的手曾是在皮子上做雕刻的,和皮打了几十年的交道。


这个交道要从我们的家族在清朝时说起,父亲当时有一个姐姐、五个兄弟。一大家子人组了个黄梅戏班,也是从那时起,皮雕正式渗透进我们的家族血液中。


高氏家族戏班


我们戏班的戏服是自己做的,别的戏班一般是请人做戏服的。戏服是在布上刺绣,胸襟则需要在皮上刺绣,而护肩、护阴部都需要做成皮雕。


我父亲就负责做皮子部份的戏服,既要刺绣也要雕刻。于是我的哥哥继承了在布上刺绣和皮上刺绣的技艺,而我选择了皮雕。


父亲过逝后,我才真正意识到这是我们家族的延续,我们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水都是从祖辈的一针一线里来的。可以说我们家族的血脉是靠皮雕延续下来的,因为在那个年代手艺就是吃饭的家伙。




我的父亲延续着他父亲的手艺,我延续着我父亲的手艺,现在我的儿子又在延续着我,将来或许儿子的孩子还将继续延续。


我们中国人骨子里其实是有一种子承父业的愿景的,虽然时代在发展,但这些想法似乎像基因一样融入进了血液里。





Q:我知道您也经常到学校里给孩子们上皮雕课,在您给孩子上皮雕课时,是否又有不一样的体验?


高:现在国家开展了非遗进校园,也让我带着皮雕与不同年龄段的孩子有了交集,看到这些文化在孩子的教育中不断地丰富和植入;孩子们也在不同的领域里探寻和发掘着自己更多的可能性,这是对学校教育的一种补充,他更适合人的多元化发展。




当然通过这种方式也是在让我们数千年的民族文化得以在后辈手里继续发扬光大;同时孩子们在文化的熏陶下,又建立了自己民族自豪感。


令我更加感叹的是在教学过程中,孩子们所呈现出的才智让我深深的震撼和惊讶,特别是我们中国的孩子,他们的动手能力、想象力、积极性、非凡性,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甚至觉得他们在学习能力、动手能力上是超越我的。



我也会遇到一些外国的孩子,他们的所表现出的状态远不如我们中国的孩子,我想这也许就是一种文化的影响力,我们炎黄子孙的身上自带着一种对民族文化的共鸣。



Q:这个月有我们的父亲节,作为父亲,您对自己的孩子还有什么期许吗?


高:我祖籍是北方人,北方人骨子里就印刻着子承父业的传统观。大儿子能选择跟随我做皮雕,这给了我一种后继有人的踏实感。


我现在每天看着他就坐在这儿,手里拿着工具,踏踏实实地敲打着,这让我备感满足,也让我对皮雕能够走得更远有了信心。


高韩


我这一代人做出的东西或许没有得到更多人的认可,这无妨;儿子这一代也许会多一些人认可,但是如果他这一代做出的东西也还是只有少数人认可,那也没关系,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坚持走下去会让看见的人更多,认可的人自然就会越来越多。我也经常跟儿子说,我们不去跟别人比,只要能解决了自己的温饱、正常生活,我们都要让这些东西继续延续。


高韩作品


十年后、五十年后、百年后,这个东西不论落在谁的手上,它们终归还能存在。就像我店里的这些老物件,它们曾出自谁手,经历过什么,我们现在无法考证,但是它们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延续着,这就是传承。


我现在奔六十了,我也问过自己,我为什么要教育子女?我内心真实的答案是为了国家的富强、小家的幸福,为了让我们这个民族世世代代可以过上繁荣、幸福的生活。


高韩作品


繁荣、幸福是什么,它与金钱无关。在我的观念里它是一种内心和精神上的富足,我希望我的儿子们能做一个内心富足之人。



访谈结束后,我在整理文稿时,高老师的形象再一次跳入我的思绪里,印象最深的还是他的长辫白须,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话“岁月无痕,父爱有迹”。


那些曾让我们觉得伟岸如山的父亲,有一天也会躬下自己曾挺拔的脊梁,但依然不忘把自己沧桑枯槁的双手深深地扣进泥土里,变成“树根”支撑着他的子女向阳生长。


愿以此文致敬每一位普通却不平凡的父亲。“普通却不平凡”我想这才是对父亲最真实的写照。




文中图片均为高玉文老师及其长子高韩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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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皮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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